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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  

《電影筆記》三月號還有一篇文章勢必很讓人深思,就是斯洛維尼亞哲學家斯拉否˙紀傑克 (Slavoj Zizek) 所寫的一篇評論《阿凡達》(Avatar, 2009) 的文章。

他的文章名為〈《阿凡達》,一場『政治正確』的意識形態練習〉(Avatar?: un exercice d'ideologie politiquement correct)。《電影筆記》在文章前有段很短的前言,介紹紀傑克寫過的跟電影有關的文章(或書籍),還預告說《電影筆記》將專訪紀傑克。紀傑克曾經描述後九一一事件的世界為〈歡迎來到『真實』的沙漠〉(Bienvenue dans le desert du reel),引用《駭客任務》(The Matrix, 1999) 的句子;紀傑克最有名的一本書就是模仿伍迪˙艾倫 (Woody Allen) 的片名《所有你一直想認識的關於『性』的問題……但其實你一直不敢問》,寫成《所有你一直想認識的關於拉康的問題,但其實你一直不敢問希區考克》(Everything You Always Wanted to Know About Lacan, But Were Afraid to Ask Hitchcock),或《好萊塢內的以及在其它地方的賈克˙拉康》(Jacques Lacan a Hollywood et ailleurs),把賈克˙拉康 (Jacques Lacan) 的精神分析學和電影研究作了結合,堪稱一妙。讓我們來看一下紀傑克的說法。

他說,《阿凡達》是好萊塢式的馬克思主義 (marxisme hollywoodien) 的示範練習,描述一位美國籍的、已經殘障的前海軍陸戰隊青年,被送到遙遠的外星(潘朵拉)上進行滲透任務;星球上的原始人有著藍色的皮膚。他的任務是要說服那些「納美人」准許他們地球人開挖地底下的天然資源。幾乎是用一種完全可以預見的方式,劇本讓男主角愛上一位最美麗的女性納美人,然後他加入納美人的陣營,反過來在最終戰役對抗地球人侵略者,以保全納美人跟他們的星球潘朵拉。

紀傑克認為把《威探闖通關》(Who Framed Roger Rabbit, 1988)和《駭客任務》拿來跟《阿凡達》作比較:男主角都身處在我們的正常世界以及另外一個被想像出來的世界。《威探闖通關》比較明顯:卡通的部分是被想像出來的世界;《駭客任務》的尼歐 (Neo) 的數位現實 (la realite numerique) 是被想像出來的世界(譯註:《駭客任務》有一大半部分都在解釋尼歐原有的生活是一種『數位現實』,有點像是大家都在夢中、但沒有任何人知覺到自己就身在夢中)。

非常奇妙的是,紀傑克真的引用到中國哲學家莊子的理論:到底是莊子夢到他是一隻蝴蝶,還是一隻蝴蝶夢到他是莊子?紀傑克說:「縱使現實 (la realite) 是比幻想 (la fantaisie) 還要『再更真實一些』(plus reelle),但現實還是需要幻想,才能夠維持住它的一致性 (coherence):如果我們從現實身上拔掉幻想、狂想的部分 (cadre fantasmatique) ,現實就會失去它的一致性,現實以後就會解體。結論就是:以下的二元選擇『接受現實,或選擇幻想』就是偽的/錯誤的,拉康所謂的『穿越狂想(瘋它死)』(la traversee du fantasme) 跟『捨棄幻覺』(le renoncement aux illusions) 一點關係都沒有,也跟『接受完全如它現在這樣的現實』(l'acceptation de la realite telle qu'elle est) 一點關係都沒有。」(譯註:須多解釋最後一句:簡言之是『就接受了現實』;但是,什麼是現實呢?就是像現在這樣我們所瞧見的現實,所以,『像現在這樣的現實』,就這樣接受它,這樣的接受行為、接受完全如它現在這樣的現實的行為,根據紀傑克的看法,並非是拉康所提的『穿越狂想』。)

紀傑克說,如果我們真的想要改變/或逃避我們的社會現實世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改變那些幻想──是那些幻想准許我們融入這個現實世界。但是,因為《阿凡達》的男主角並沒有做這樣的事,所以我們才能夠說他的主觀立場其實就是拉康的立場,就是被他自己的狂想騙到了/他是他自己的狂想的受騙者 (la dupe de son fantas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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