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大辣出版社總編輯黃健和先生,
談《悲情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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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0/11/24
地點︰電影資料館四樓電影教室
訪問︰張靚蓓、葉聰利(攝影、錄影)

黃健和,畢業於文化戲劇系,現任以漫畫和SEX為主題的大辣出版總編輯。他曾架過網站。為了要看懂法國漫畫因而去學法文,在法國住了一年半。曾經單車行過歐陸、越南。《練習曲》中幫助東明相修車的單車男就是他;《悲情城市》裡寬榮的日本好友、小川靜子之兄,靜坐桌前寫下詩句「..像花一樣的飛揚去吧!」的,也是他。擔任過TO GO雜誌總編;在《星期漫畫》、《High雜誌》做過編輯。當過侯孝賢《尼羅河女兒》、《戀戀風塵》的助導;《悲情城市》的副導。

 

張靚蓓︰你是怎麼開始跟侯導合作的?
黃健和︰我是文化影劇系的,在課餘時已經開始參加一些劇場的活動。當時我有一些劇場的朋友,已經跟過侯導的片子了,像陳懷恩、老嘉華、江寶德他們幾個,大概都跟過侯導的電影,懷恩跟的最久。當侯導拍《童年往事》時,我們這一批又加入,像我、像王耿瑜;《戀戀風塵》其實有一半是文化幫的,包括男主角王晶文及裡面的演員、工作人員,我大概是這樣開始的。
《戀戀風塵》時我做助導,負責服裝部份;再來拍《尼羅河女兒》,我還是副導,這次負責的是道具和場景部份。
就是從86、87年開始,到了88年,就拍《悲情城市》。《悲情》的籌備期比較久一點,籌備期間有件比較有趣的事發生,就是說,在那個年代,電影界一些創作者突發奇想,就想一塊來做點事,所以他們就成立了一個單位,叫「合作社電影」!

張︰太好了,你可以說說這一段!
黃︰「合作社電影」就很有趣,一群人排起來還挺嚇人的,詹宏志是總經理,成員有侯孝賢、楊德昌、陳國富、吳念真,總共加起來是七個人,(我們現在知道的是五個啊?),反正兜起來是七個,都是導演、編劇、策劃,然後我是其中唯一的小兵(哈哈哈)。名號一排出來都還滿響亮的,我心想,到底是誰做事啊?我就很好奇!
那時候「合作社電影」還構思了蠻多東西要做的,包括一些有企圖的想法、案子;同時也開始做演員訓練,當時就開始進行了。

張︰誰去做演員訓練的?
黃︰是金寶、金士傑和馬汀尼,大概是這樣規劃的,也做了幾次演員訓練。
因為《悲情城市》是個比較大規模的製作、企圖心也比較大,包括資金的需求較多,籌備期也比較長,我們大概也知道,這個案子會花蠻長的時間,所以一開始籌備、開始要處理許多事情時,我是第一個報到的!我當時做的事情,除了要crew劇組人員外,也經常跟侯導聊,同時還有幾個東西在做,其實等於是在做《悲情城市》相關的研究(research),大概花了一年的時間。research分幾個部份,其中影像的部份,大概是去跟一些老攝影師們聊天,尤其是鄭桑溪先生,我跑了好幾次,去找他聊。其實,《悲情》一開始曾好幾次考慮過要以鄭桑溪照片裡的氛圍為基準。
鄭桑溪是張照堂的老師,他是基隆人,跟張才他們是同一輩的,鄭桑溪稍稍年輕一點,他已自成一個系統。他拍了非常多那個年代的照片,尤其是台灣東北角的風土人情,從他的作品裡,我們追溯、體會到許多基隆、九份、金瓜石等地更早年代的風貌氣味,所以《悲情城市》電影裡的很多氛圍,其實是根據這個影像出來的。
當時其實有非常多的考量點,也曾考慮過要不要用。我記得那時候拍過幾個版本,有一個版本已經用了鄭桑溪的照片,也跟他談了一個費用,然後用他的照片做為電影開場的氛圍,其實還蠻不錯的,可是因為他的調子太好,我們後面的東西又跟不上,後來作罷!
當時影像部份就是我跟懷恩在做,我們做了非常多的研究,包括去找這些老攝影師談、去找這些老照片,有些照片就只拿一個影本,我們就在影像方面做一個整理,挑出一些我們覺得可以參考的部份,那時候文建會也在做這方面的整理。
後來故事也已經慢慢成形,侯導的拍片方式可能大家現在慢慢已經清楚了(當時大家是不清楚的),像我們跟過他幾部片子,我們都覺得,其實他一開始要講的那個故事是最動人的。

張︰沒錯,很多導演都是這樣。
黃︰對,一開始,那個故事充滿了戲劇性,充滿了人的深度,所有的故事都在這裡頭。

張︰還有他的生命力!
黃︰對,包括他在敘述時的那種神采,其實那個東西是非常迷人的(也是大家拍片的原動力),他第一次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大家都會歎為觀止︰「哇,這個好棒!」
至於中間的過程,你也知道,反正拍電影,過程都是災難嘛(哈哈哈)!就是這一頭一尾(的精彩),讓你覺得,中間所有的這些災難都值得了!
一開始,你會覺得,這個故事、這個構想如果能夠把它影像化,那個東西會非常的過癮!拍片當中一定會有災難,因為你要碰這麼多有關「人、事、地、物」的事情,每個環節都充滿變數,它有太多的變化,包括人的情緒變化、包括大自然(笑)等等,中間有太多的事情導演得去面對。
中間的這些災難、苦難,我們就不說了,反正最後一刻,當片子剪出來了,在首映場、或在電影院裡開始放映的那一刻,尤其是對幕後工作人員,那一刻是值回票價的。
尤其是在電影中你看得到導演的企圖心,而他也拍出了某一個狀態,那就蠻值得的!

張︰你是什麼時候看到片子的?
黃︰我是後來試映的時候看的!

張︰看到的第一個感覺是什麼?跟你當初第一次聽他說故事的感覺有什麼不同?
黃︰因為侯導大部分影片的拍攝狀態都是減法,情緒越來越抽離,這個變成了他的運作方式。好處是,其中某種越陳越定的東西,那個東西會定住、會動人!
那跟他原始說故事的時候大異其趣(笑),在他的述說裡,流露出的某種江湖氣味,同時又要處理外省、台灣的社會狀態,又夾雜著江湖事件、又有兒女情長,本來是melodrama很強的狀態,到最後他會把這些東西一點點的都抽離,譬如《戀戀風塵》就很清楚,到最後,都讓大自然說話,他的電影就是這樣的狀態。
其實回想起來,《悲情》的前期沒什麼好談的,我都在中央圖書館。

張︰除了照片,你還做文獻的收集?
黃︰是,就收集非常多的新聞。因為一開始《悲情城市》只有故事,但是沒有血肉,因為那些東西離我們已經有半個世紀了,籌備期間是1986年,我們要拍的故事背景是大約在民國三十八年前後,中間已經是差了五十年了。五十年前是個什麼狀態,其實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你看不到細節(detail),譬如當時的香煙是什麼香煙,火柴是什麼火柴?有些穿著也許還能琢磨,但很多的細節是模糊、甚至空白的。
劇組裡面需要非常多的detail去建構出那個時代的氛圍,讓工作人員體會到,原來當年是這個狀態,讓大家的心情能定下來。其實我們做的很多東西,花的錢,大家(在銀幕上)是看不到的;因為那些細節大遠景是拍不到的,很多狀態大家是看不到的,但還是要先把這些東西給做出來,我們就用我們前期做的這些研究,包括新聞事件、民生事件等,一點一滴的建構出那個時代,包括當時的電話是幾個號碼。
我在中央圖書館待了快一年,做剪報、影像、文獻資料,大概做了四本,戲裡基本上要參考的東西,大概在這四本裡都找得到。

張︰都是你一個人做的?
黃︰是,我做資料收集的部份,然後美術劉志華再加入,大家一起把這些東西慢慢的給兜起來,有些部份大家彼此激盪、聯想,慢慢建構起來。我做了一年的功課,就在那四本裡。後來我還在想,那四本現在到哪裡去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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