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情人》:永恆的主題與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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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惠-魏德聖

文/貧窮男

      《麵包情人》是導演李靖惠「家國四部曲」的最終回,從1996年導演的外婆被送到安養院開始,記錄外公、外婆分隔兩地的日子,拍成1999年的首部曲《家在何方》。以「安養院」作為她影像創作的基地,我們以為充滿著病痛或是人生終點的安養院,卻是導演的菩提伽耶。在安養院參透人的生老病死,那些關於老人議題的人道、尊嚴,卻轉化開出一朵朵關於女性、關於愛情、關於家族、關於生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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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惠導演工作照

      之後,我們還看見了2003年《阿嬤的戀歌》,記錄了同在安養院常唱七言詞的許鴛鴦阿嬤,進入她家族四代女性的愛情婚姻故事。以及2007年的《思念之城》,敘述幾位年長奶奶的生命故事與婚姻經歷,透過來自上海的小張奶奶為主角,突顯老人住進安養院之後的失落與期待。

      除了關懷記錄這家安養院中被照料的族群之外,鏡頭也帶到這群外籍看護,卻沒料到導演不但在時間的跨距上拉長到十三年,同時也拉高了視野,拍攝跨國移工的議題,然而「愛情」才是亙久不變的主旋律。台灣、菲律賓兩地長期的追尋,以這群在安養院的外籍看護為記錄的主角,而且迥異於大多數探討移工被剝削議題的紀錄片。《麵包情人》以十三年的時間,拍出她們在安養院的生命風貌,同時也深入她們位於菲律賓的家庭,圍繞在她們如何取捨愛情與現實中的處境。導演李靖惠巧妙運用攝影機成為移工與家人溝通的媒介,以影像替代無法回家的她們,穿透兩國國境,凝視雙邊流離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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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在1989年開始開放引進藍領外勞,廿多個年頭過去,現有超過四十萬的移工,正在各種艱困的施工環境幫我們造橋鋪路、幫我們照顧生病的老人家,而我們的社會仍然帶著偏見,對他們築起無形的牆。作家顧玉玲2008年獲得中國時報開卷好書獎的《我們》,書寫幾名菲律賓移工的故事,卻串起「逃」的主題:我們的寶島、他們的牢。顧玉玲的生花妙筆,總映照出你我的生命經驗,讓人熱淚盈眶的感動。這些移工飄洋渡海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國度,卻宛如被監禁一般,沒日沒夜的工作。我們在《麵包情人》中也可一窺,在安養院的外籍看護,望著前方的台北101摩天大樓,卻從未去過;少數的出門機會,是去討麵包店要丟掉的麵包,而這放風時刻,竟也成為她們生活中難得的喘息與調劑。

      將病患從輪椅扛到床上、打點照料老人家的生活飲食、洗衣換單,24小時輪班待命,這些看護每天做不完的例行工作,不是導演李靖惠要呈現的畫面。電影一開始,是大家幫忙壓緊早已溢滿的行李箱,他們其中之一明天就要回菲律賓了,歡喜之心溢於言表,心中所繫的是她的小孩。作為母親,她多年的缺席,對孩子與丈夫的思念,只能透過越洋電話稍解鄉愁,電影在這樣的悲喜交集中展開。我們隨著鏡頭回到十三、四年前,剛到台灣,與老人家言語不通,拘謹期待著未來而默默打拼的青澀模樣,對照著歲月飛逝在她們身上留下的疲憊身影,與隱忍思念以致於習以為常的豁達與無奈。我們也隨著鏡頭幾度造訪菲律賓,看見她們故鄉的點滴與新宅,丈夫漸漸變老,與小孩逐漸長大的樣貌;同時也點出菲律賓的國際移工現象,他們各自的家庭狀況,只是大環境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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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有一百萬左右的菲律賓人在海外工作,他們匯回近百億的美元,支撐著菲律賓的經濟與穩定幣值。他們大多受英語教育,大學畢業,卻因為就業機會少、所得低,無法學以致用,為了一家生活,離鄉背井到海外做粗工。聽說每年菲律賓過年時,總統會在機場迎接大量返鄉的海外移工,感謝他們對國家的貢獻。這部紀錄片上映的同時,正逢台灣有國立大學畢業生到海外打工度假,而引起的台工話題,也剛好反映了台灣這一代年輕人將面臨薪資水準比別人低,就業機會比別國少的困境,而台灣有沒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菲律賓?這部紀錄片提供我們一個很好的借鏡機會。

      《麵包情人》在許多過場,引用了移工的詩,而這些詩作的抒發,除了展現移工們勞動力以外的才華,同時也呈現出台灣社會對移工的歧視與剝削。這些不公平的對待,是否反映了我們心中的擔心害怕?擔心他們過得太好而想盡辦法留下?其實,他們來此掙錢,為了家鄉買地買房,為了孩子的教育,付出他們的青春歲月,與老公小孩分隔兩地,一年未必見到一次面,幾年下來,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階段,而老公有了外遇,好不容易栽培小孩念到大學畢業,他(她)仍然要出國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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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時間的拍攝紀錄,讓我們看見時間在生命跨度間的刻痕,從二十多到三十多歲的這批在安養院工作的移工,初來乍到的生澀,經過十來年後,四、五十歲返鄉,鏡頭前孩子對母親的陌生,希望母親繼續前往他國工作賺錢的依賴,這吃苦耐勞的一代,歷經風霜的人生,如同姊妹般共患難的宿命人生,被紀錄在《麵包情人》之中,而迴盪在片中自娛娛人的歌曲-「No money, no honey」,出國打拼賺錢為了Honey,而有錢之後,Honey呢?

      愛情與麵包,是永恆的主題,是勞動階級的宿命;愛情與生命的延續,是李靖惠導演一直以來關注的主題。雖然沒有深入碰觸他們跨國的愛情,那點到為止的探索,也讓人思索著兩者孰輕孰重?《麵包情人》在2011年獲得女性影展觀眾票選獎,今年入圍金馬獎最佳紀錄片與最佳剪輯,票房與獲獎,孰輕孰重呢?

圖片提供:麵包情人電影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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