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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慾電影專題
不良中年的妖獸物語──那些女人教顏忠賢的事


◎成英姝

  說到我和顏忠賢的交情,算是什麼樣的交情呢?就是當我聽說顏忠賢在玩SM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把我的SM專業綑繩賣給他,(請別誤會,是全新未拆封的啦!還附有日本繩縛師明智神風的親筆簽名。)而他實際使用以後(是綁人不是被綁,在此也說明一下),寫伊媚兒來答謝,說專業的繩子果然用起來不一樣!這樣的交情,你覺得算深還是淺呢?我想是算淺吧!因為這繩子放很久了,連包裝袋都已經破裂,我是照原價賣給他的,沒有打任何折扣。(笑)

  說真格的,我是「看著顏忠賢長大的」,看著他從二十八歲進入三十八歲的青春期(三十八歲的青春期?是的,你並沒有看錯。),然後轉大人。嗯!念了十二年和尚學校,再加上搞學運和當兵,誤了原本應該轉大人的時間,直到快步入中年,才開始暴走,這經過,變形成了《殘念》這本新書。

  今天和顏忠賢聊的時候,他還感慨提到,回頭看周圍的人,發覺沒有人是不變的,每個人的身上,都發生了很劇烈的變化。沒錯,人一生有好幾個十年,但對我們的同輩人來說,這十年,回想起來,卻是最幽暗慘烈的,這當中有些人,因為熬不過這個痛苦的撕扯,結束了生命。當那個巨大、無限、恐怖的黑洞逼近,那被吞噬掉的恐懼,並不只是毀滅消失而已,而是黑暗的真面目,不是形式的死亡,而是極致的死亡。而剩下的我們這些人之所以存活著,是因為都在身體裡養了一隻鬼獸,不知不覺間,在臉上悄悄出現了妖狐的鬍鬚。

  曾經,我總是開玩笑地告訴別人(不,其實不算開玩笑,真也是如此),我每次問顏忠賢最近有書要出嗎?他的回答永遠是「有四本」。從我最早認識顏忠賢開始,他從來不會在同一時間只做一件事,他永遠正在進行三件計畫,每一個計畫裡包含五件事,每件事裡都會有四個故事,每個故事永遠可再拉出三條線。他的口頭禪是「這裡面還有一條線是…」這樣的顏忠賢,在紐約和耶路撒冷歷經恐怖份子攻擊的死亡威脅,顏忠賢的改變,他自己說,正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

  而從這恐懼死亡的焦慮中,顏忠賢的脫逃,離奇的變成了一種冒險,像極了押井守的《Avlon》,在那個永遠下著雨,黑夜永遠沒有盡頭,街道永遠濕冷,所有的燈光都是生鏽發霉的褐色,每件事物都染上慘澹的青綠,所有的人都孤寂,而這些人都遁入一個平行的異次元空間,在那裡藉由殺戮壯大,直到那個迷宮通往虛構的終極,一面顛倒真實和虛構的鏡子。

  《殘念》始於四年前開始寫的日記,在寫下這些日記的時候,顏忠賢甚至沒想過要發表,不過,倒是常會伊媚兒給我們幾位寫作的好友。於是,有點像世人看到的「蒙娜麗莎的微笑」,都是最後已經完成的「蒙娜麗莎的微笑」,但我看過的是它當初潦草地畫在杯墊上的幾筆,是它後來不成形的一千張素描,所以《殘念》的面貌,我很難,也不想,把它鑲嵌到一個攜帶巨大隱喻的堂皇拼圖上(正如顏忠賢曾說的,相較起來,拯救世界是最簡單的一件事。),《殘念》裡的敗亂,絕對是刺目的,我亦無意要偽裝這個敗德其實嚴肅高雅地深奧而詩意,這個世界末日與冷酷意境裡的嗜血飛翔,若再一次硬要戴上大學系主任的假面,豈不是諷刺?一個少年沒有經過無知、天真而蠻野的青春期就直接變成了成年人,好像一個西裝畢挺的生意人,開車從洛杉磯到墨西哥,一念之間,突然轉進吸血鬼酒吧,惡戰到天明。

  然而畢竟是殘念。就像《霍爾的移動城堡》裡,受傷的少年回到時間的原點,那是他將心出賣給魔法的時刻。我並不同意駱以軍說的「老天使姦淫了嗑藥少女們化身的救贖天使」,在《霍爾的移動城堡》裡,主角其實是女孩,或許《殘念》裡的這些女菩薩才是主體。《殘念》真實的核心,一字不差與它的名字無異。在我的眼中,《殘念》背後的顏忠賢,像是《一千零一夜》裡的國王,每個晚上,在和女人狂野歡愛的同時,他也聽她們說她們的故事,說了一整夜,直到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她們的故事是如此好聽,好聽到令國王哭泣著說:「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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