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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真實重組:現代主義電影相對論

 

主講:黃建業
整理:蕭明達
日期:2007/10/27
地點:本館電影教室

安東尼奧尼

【編按:二○○七年底,為了紀念在當年六、七月相繼謝世的二位東西方電影大師──楊德昌與安東尼奧尼,本館邀請知名電影學者黃建業老師舉辦「現代主義電影相對論──楊德昌與安東尼奧尼電影系列講座,比較分析二位導演的重要作品。本文內容係整理自第一講,題為「碎裂的真實重組」,有關安東尼奧尼的電影風格討論。因配合本館近期活動主題,摘要重點在於BLOWUP《春光乍現》(一譯《放大》的析論,旁及楊德昌的《恐怖份子》。本館會員如有興趣聆聽完整講座錄影,可洽館內閱覽室借取視聽資料館藏CDP20-001觀賞。】 

《春光乍現》

姑且不論創作生涯的先後,安東尼奧尼和楊德昌在漫長的創作歷程中,都保持了鮮明的現代主義作風,他們的先後過世,儼然為現代主義的電影風潮劃上了一個句點。他們在許多方面,包括對社會議題,人際關係,電影語言,及其結構方式,都有極為接近的看法。自從知名英國影評人Tony Ryans開始,楊德昌和安東尼奧尼的作品風格,就常被拿來一起討論。

《情事》

據楊德昌自己說,他在美國時曾經看過一部安東尼奧尼講「失蹤」故事的電影,(《情事》),但當時並未留下深刻印象,直到看了六○年代的BLOWUP之後,楊德昌才覺得安東尼奧尼的作品很有意思。許多人認為楊德昌像安東尼奧尼,可能是兩人的個性和某些養成條件使然,讓他們對社會及人的思維,產生許多類似的看法。

有人說,安東尼奧尼所有的作品都在探討「真實是什麼」,BLOWUP這部作品與這個主題特別有關。真實的表面和內在,及是否有所謂「真實」的問題,在安東尼奧尼的作品中變得非常複雜,但是,這部作品並不是從寫實主義去建立的,它是從一個非常詭異的風格性的東西做起的。

紀實性技巧對安東尼奧尼而言,其來有自。這可從他追隨羅塞里尼拍攝紀錄片的工作經驗中得到印證。二次大戰結束後,國際影壇興起一個非常重要的風潮──義大利新寫實主義,但是一般而言,安東尼奧尼不被歸在這個風潮中,今天我們再回頭看安東尼奧尼早期的電影,不禁令人想起維斯康堤的《大地震動》,甚至他另一部改編自美國作家詹姆士肯恩(James Cain)小說《郵差總按兩次鈴》的《沈淪》,這部被認為是義大利新寫實主義的前導作品。它表面上是部通俗劇,但維斯康堤在當中放入大量的生活元素。安東尼奧尼拍完一些紀錄片後,開始改拍的早期劇情片,走的就是這個路線,表面上像似在談感情問題,事實上是在進行一種社會批判,或是對人際關係的探討。就以BLOWUP為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象徵性的斷裂掉了,電影中的男主角簡直是無情的藝術家,他忽左忽右,永遠好像沒完成什麼事情,永遠在中途就改弦更張,換做另一樣東西。

《女朋友》

在《女朋友》片中,安東尼奧尼開始處理斷裂式的敘事問題,換句話說,故事不完全在一條敘事線中發展。在《女朋友》之後,安東尼奧尼脫離寫實主義的企圖心愈來愈明顯。到了《情事》、《夜》、《慾海含羞花》,以及《紅色沙漠》,我們看到現代主義冷硬的作風,及不妥協地探討人的問題,已經在這一系列作品中全面展開。在這些電影中,我們看到了安東尼奧尼風格的呈現,包括人在現實生活中的困頓、無能、貧於表達、難以接觸,與現實割裂、分離…等等主題的探討,而他的風格同時也顯露在拍攝手法、演員指導、構圖觀念、空間處理…及敘事問題上。

相對於費里尼的馬行空和才氣縱橫,安東尼奧尼的嚴肅性和厚實性,被另一批嚴肅的知識分子和觀影者深深地愛戴。在探討現代主義的先鋒性作品中,安東尼奧尼絕對是一個不妥協的領航員,一個代表性的導演。安東尼奧尼對許多人來說,是眾多走現代主義創作路線的電影導演中,最具龐大影響力的一位。尤其在敘事語法的處理,BLOWUP 正是這樣一個清楚的案例。BLOWUP是安東尼奧尼應大製片家卡羅龐蒂(Carlo Ponti)之邀,跟好萊塢合作的第一部具有國際性的電影,也是他在國際上最成功的電影。事實上,他的冷硬和抽象是普通觀眾不容易接受的,可是正因為電影被米高梅發行,又受到奧斯卡提名,因此在國際上得到很大的曝光,所謂的安東尼奧尼風格也因此在國際上發揮很大的影響力。

對安東尼奧尼而言,BLOWUP是很重要的轉捩點。更重要的是,安東尼奧尼在這部電影中探討一個未曾碰觸過的反省式(REFLEXIVE)主題。安東尼奧尼作為一個電影拍攝者,一個用電影影像掌握真實的創作者,在劇中編寫了一個也是用影像捕捉真實的人,到最後疑惑他所捕捉的真實,是否仍為真實。在整個電影的發展中,「真實」被藝術家,這位攝影師重構,以及被觀眾在另一端,遠遠的觀看重構和虛化的過程。這就是這部電影要談的主題:當一個藝術家說他在捕捉真實的時候,他是否真的捕捉得到?這部電影中的照片,就是被藝術家重組的過程。這個過程帶有藝術家主觀的移情作用,跟自己的藝術想像。可是,他重構出來的真實,是一個頗為恐怖的真實,一個謀殺案。這個重構過程讓我們懷疑,事實上,這位藝術家自己也在懷疑。。

《無限春光在險峰》

BLOWUP故事源自一位阿根廷小說家,安東尼奧尼擷取原著的梗概,加以「放大」,成為這部電影。安東尼奧尼處理這部作品是相當大膽的,那不僅是藝術上的大膽,而且在於他從來沒有處理過那麼國際性的好萊塢作品,而好萊塢竟然也讓他這樣子做了,這是我驚訝的地方。而他也相當成功地進入了了好萊塢。比起他的另一部《無限春光在險峰》(Zabriskie Point),BLOWUP更為成功,評價更高,也更有觀眾影響力。

《恐怖份子》

安東尼奧尼電影很厲害的地方就在結尾,他常常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結尾,剛好這部電影,和楊德昌的《恐怖份子》結尾都讓人驚訝。而這兩部作品都牽涉到所謂現實重組的問題。《恐怖份子》也出現一個攝影的小孩,也有一位寫小說的藝術家。這兩部電影都在討論藝術家和真實的問題。非常有意思的是,兩個人對於藝術家,都有背後的藝術家面對真實,是否了解真實的批評。從這裡我們慢慢可以看到,這兩部電影真有意思,如果把它併排來看,我們看到東方和西方的兩位藝術家,在這個時候開始如何掌握所謂真實與媒材之間的關係,以及拍攝者,藝術操控者本身和世界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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