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星  

週延續上週尚˙杜歇 (Jean Douchet) 談艾利克˙侯麥 (Eric Rohmer),然後再看克勞德˙夏布洛 (Claude Chabrol) 談侯麥。

杜歇認為侯麥最崇拜穆瑙 (Murnau) 跟尚˙雷諾瓦 (Jean Renoir)。侯麥也對大衛˙葛里菲斯 (David Griffith) 有崇高的敬意,還認為侯麥電影裡的年輕女生為什麼總是由十八到二十歲的女演員來飾演,就是因為要模仿葛里菲斯。「他也喜歡巴斯特˙基頓 (Buster Keaton)。但最絕對的偶像大師,就是雷諾瓦。他喜歡雷諾瓦的自由:是經濟條件來決定美學。」對侯麥來說,對話就是在行動,句子它會一直繼續下去。

《電影筆記》問,難道侯麥沒特別提及希區考克嗎?

杜歇說侯麥有點跟他一樣,都比較偏好佛列茲˙朗 (Fritz Lang)。是希區考克怎麼樣處理時間的概念,才吸引到侯麥。侯麥會故意製造出一點懸疑感,它會把兩條敘事線互相交纏在一起,其中一條是純粹口語的,另外一條是動作的戲。

侯麥的劇本對話,是出了名的文學味,沒有任何當代的人是按照侯麥的劇本那樣子講話的。杜歇認為這正是侯麥成為唯一一位讓當代的人去講一種「十八世紀的法文順著發展應該會變成這個樣子」的語言的導演,他讓我們講一種二十世紀式的十八世紀的語言。筆者記得法布黎斯˙呂柯伊尼 (Fabrice Luchini) 接受《電視全覽》(Telerama) 訪問回憶侯麥的時候,提到他拿起侯麥寫的劇本,向侯麥抗議說沒有人是這個樣子講話的;但是侯麥要呂柯伊尼硬著頭皮說說看,呂柯伊尼後來發覺到這種過度文學味的句子居然在劇情中是理所當然地有效。

杜歇認為他們那一代新浪潮的導演,都很重視「故作風雅」(preciosite) 或故意地矯揉做作。精深分析師賈克˙拉康 (Jacques Lacan) 就研究過語言裡頭的「矯揉風雅」;侯麥的風格要追到更遠,不是現代的矯飾風格,而是可追到十六世紀末的矯飾風格,故意玩弄自己,具備高貴的氣質跟一點點的娛樂 (amusement) ──而非諧擬 (ironie)。杜歇以《蒙梭麵包店女孩》(La Boulangere de Monceau, 1963) 為例,他讓男主角去吸引在麵包店工作的女生,但一旦他看到他早已打算要娶的另外一個女人,那個女生就被判「拜拜」了。這是一種好玩的遊戲,但角色之間也製造出一種倫理 (ethique)。

侯麥和夏布洛一起合寫了一本談論希區考克的專書,夏布洛稱侯麥是「大 Momo」(le Grand Momo)。夏布洛說他十七歲認識侯麥,但侯麥那時也已經二十七歲了。當侯麥擔任《電影筆記》的主編時,夏布洛說他在雜誌社內比較像一位業餘者的角色;但侯麥會說:「在《筆記》,我們是……」(Nous, aux Cahiers...) 只要雜誌社的工作一結束,侯麥就利用晚上的時間忙著弄他自己的電影。他們都在雷奈家,找來一些短片放映;然後彼此約定每一位都要拍一部短片,而且每一位都要當另一位的助理導演。本來侯麥要當雷奈的短片的助理導演,但片子沒拍成。夏布洛說:「我第一任妻子繼承了她祖母的遺產,我就利用這一筆錢製作侯麥的《獅子座》(Le Signe du Lion, 1959);後來因為跟執行製片侯藍˙諾南 (Roland Nonin) 有很多爭執,導致《獅子座》往後拖了一年才上映,也影響到希維特拍《巴黎屬於我們》(Paris nous appartient, 1960) 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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