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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張靚蓓

林青霞與龍應台的第一次接觸

　　龍應台記得她第一次見到青霞，是在徐克、施南生的家裡，那天晚上一桌子人，林青霞和她隔一個位子，兩人並沒怎麼交談，龍應台說︰「那天因為人多，人多的時候，我的話也不多。」

　　但是臨走前，龍應台心底浮現出一種淡淡的感覺︰「哎，這個大明星怎麼完全像是『鄰家女孩（The girl next door） 』、就像隔壁鄰居的妹妹。」

　　龍應台覺得林青霞很謙虛，覺得她完全沒有自覺是大美女的狀態︰「當妳是美女，又沒有那種大美女的自覺時，哇！這個人就打開了一扇讓你愛她的門，我們很有緣份。」 後來林青霞到香港大學去旁聽龍應台的課，每次上課，林青霞一定準時到，整個學期下來，沒有一堂缺席，連作業和口頭報告她都跟同學們一起做，並不因為曾經是大明星就要求特別待遇。樸實、踏實的林青霞，讓龍應台印象深刻，兩人的緣份也更進一步，亦師亦友的時相往還。

　　之後，龍應台成了林青霞的作文老師，林青霞變成龍應台的美學老師。

　　和林青霞來往後，每當龍應台哪天特別順眼、好看時，她的朋友必先來個稱讚，接下來的一句話一定是︰「林青霞教的，對不對？」

　　其實除了「穿衣」之外，到後來，連「吃飯」也成了「青霞」照顧「應台」的範疇。

龍應台︰「青霞，妳真是我的蚌殼精。」

　　 前陣子，龍應台在香港大學的工作室內閉關撰寫巨著《1949》。寫作非常的辛苦，龍應台在樓中工作，一到晚上，整座山都黑了，四下裡空無一人，只有杜鵑的啼聲相伴。埋首寫個不停的她，寫到後來，才發現︰「哎，今天沒吃中飯、也沒吃晚飯。然後青霞的電話就來了，問說，你那邊有沒有飯吃？我說沒飯吃，然後她就送東西來了。」

　　林青霞說︰「她也不會準備吃的，很不會照顧自己，我有時候打電話給她，其實我不太敢打電話給她，我怕打擾她的寫作，我打 MSN 給她，看她怎麼樣？哪知道她很晚了都沒吃飯，我去送飯給她，結果她說︰『啊，青霞，你真是我的蚌殼精。』」

　　怎麼送飯的林青霞，倒成了龍應台的蚌殼精？其實典出蒲松齡的《聊齋》，蒲老也是青霞的同鄉，山東人氏。《聊齋》裡的故事描述的是，一位書生在海邊撿到一個蚌殼，順手扔回大海。此後，書生夜讀之際，突然發現，房中開始出現眾多美食，天天如此，書生十分納悶，但也無解。一天，突聞房外敲門聲，書生開門一看，只見一位美女站立門外。美女說︰「我是蚌殼精，那天你救了我，所以我要報答你。」
青霞笑說︰「那天我去送飯給龍應台，她的工作室在山旁邊，很黑很暗、很舊的建築，有四層樓。我在晚風中帶著我的秘書送飯上樓，風吹得我那件大白衣服飄啊飄的，我的秘書穿著件綠色衣服拎著菜，真像聊齋裡的情境，又似白蛇、青蛇，（現場觀眾快笑翻了），所以龍應台說我是她的蚌殼精。」

　　那晚之後，青霞就經常來，龍應台補充說︰「我那個樓梯間黑黑的，青霞第一次來的那晚，正好我樓梯口的燈壞了，燈光明滅中，有一下沒一下的，閃爍中，青霞一身白，後面跟著一身青的秘書，提著飯菜出現了，完全像是白蛇跟青蛇來看許仙。」

　　有了這層關係，當龍應台基金會策劃《你可能不知道的台灣》系列時，林青霞答應以「『青春，夢想，歲月」＿從《窗外》談起」為題，跟台灣觀眾面對面，進行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公開演說。

有生以來第一次演講

　　 今(98)年3月20日下午，林青霞對著滿廳約七、八百名的觀眾，就在台北市中山堂光復廳內，暢談她的生活體驗和從影的甘苦談。

　　一開場，林青霞就很緊張，但是聲音裡卻聽不出來，長年拍戲訓練，青霞的每句話都清晰緩慢的送到觀眾耳中。在大家印象中，她是遙不可及、只有在銀幕上出現的大明星，但是現場每個人看到的，卻是親切自然的林青霞。

　　一開口，她分別用普通話、廣東話跟大家問好，因為當天的聽眾裡，有遠從台灣各地來的（如高雄），還有特別從香港專程飛過來的；有八十歲以上的老影迷，也有十七歲以下的新聽眾。

　　主辦單位幫她準備了椅子，青霞坐下之前，順口問了句︰「你們看得到嗎？」觀眾席頓時異口同聲的爆出一句︰「看不到！」

　　剛坐下的林青霞立刻站了起來，就這樣站著講了快一個鐘頭。小小的動作中，自然顯露出她的體貼，也再度展現電影人的明智。所有前輩影人都深知，觀眾才是她們的衣食父母，有觀眾、才有她。早已息影、生活優渥的林青霞，如今不靠觀眾票房度日。如今的她，是真心愛護、感謝支持她多年的觀眾，才會在行為中不自覺的顯露出這個「平視」的態度吧！

　　一開場，曾是龍應台學生的林青霞就說，自己今天是來交功課的︰「龍老師要我在這邊跟大家做個演講。我讀書的時候，不論演講比賽、上台演講，從來沒有我的份。所以今天站在這邊，我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笑，哈哈），我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今天就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生活體驗及拍戲的甘苦談。

　　我的電影生涯，經過70、80及90年代，這三個年代也是我人生的三個階段。剛才各位看的《窗外》，是1972年拍攝的，是我十七歲時演的。當時我剛高中畢業，正準備考大學，那時候我唯一的志願，就是考上大學、做大學生。可是我沒有龍應台那麼幸運，我落榜了（哈哈）。所以那時候我白天在家幫忙，晚上就到台北車站對面的補習班去補習功課。」(未完待續)